我们的此时

此时，窗外的雪地莹莹地闪烁着，雪光如斯，云光如斯。不知道是何方的水，变成何等的

云，受了何样的波折，千里迢迢奔赴来此，也不知道在何时化作纷纷霏霏的霰雪落在这天

山脚下，更不知道是否有博识的人为之惋惜片刻。只是已然落定之后，便唯有无边的泰然

与安详。这静定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无邪，而是历尽荣枯的一尘不染。抬眼望去，每一粒

雪光的三百六十个角度之中，无一不折射出三千世界的兴衰炎凉，六道轮回的幻化沧桑。

此时，屋里也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只不过闪烁着的是显示屏上的《我们》，“我们”两

个字的墨笔在屈伸之间透出棱角，分明是年华的脉络，分明是意气的蓓蕾，只是定格在这

个瞬间，静默如画。同是二十年光阴，我们与《我们》，竟然如此契合。一切的事物出现

在了眼前，仿佛是自然而然应该如此，却不知道有多少心血，凝结在这个自然而然的“应

该”背后。想到最初桂春雷师兄任社长时的惨淡经营、丛治辰师兄时时的点拨指导，想到

刘家玮接过社长重任后的事多躬亲，同社之友的辛勤付出，种种我之所见已经让我这个惯

为山野散人的不由汗颜，至若前辈与同侪为了我或许了解或许不然的原因，在这条路上长

年奋斗不懈于斯的情貌，更非我之能知。然而，在我偶有的几次为了一篇简简单单的文字

而孤灯挑至深夜的经历中，或会有刹那时的所思所感，与彼略有一二分相似吧。

于茫茫四极八荒之处中来，于浩浩三界九天中过，于漠漠十洲一隅中聚，不知道是因为机

缘，还是因为执着或者其他。当文字遇见文字，当人透过文字遇见文字之后的人，当文字

之后的人们透过文字看到文字背后使之焕发出巨大魅力的那一种有时称之为“文学”的道

术，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或许就此生发，而一些必然的经历就被载入了命运。不知道是不

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我们，才有了《我们》，才有了面前这第二十期的《我们》。忘不了

第一次踏入“我们”文学社的情景，夕阳下十几个人团坐在静园的草坪上，介绍自己，介

绍自己喜欢的书籍，这两件事，竟是一样也不可或缺。介绍名字，无非是个关于自己的能

指，介绍喜欢的书籍，才是指向了解自己的所指的关键。喜欢读，喜欢写，说不上以文会

友，但是到底意气相投。于是有了圆明园的夜游，有了未名湖的夜谈，有了一次又一次以

读书与写作为名的相会。于是有了世界的延展，有了角度的变换，从寻找故事到寻找叙述

故事的方式，再从寻找叙述故事的方式到寻找的方式本身，在无意之间忘却了是自己寻找

文学还是文学寻找自己还是自己在文学中寻找自己。于是在无数个故事里，在无数种讲故

事的方式里，在无数故事演绎的无数种方式背后隐含的无数种声音里，不言道什么对文学

的挚爱，也不提起什么莫名的执着，只不过一次又一次的此时，我们都在。

这到底是融了太多理想化愿景的叙述了。或许是自己涉历未深，一想起《我们》和我们，

满心里就只剩下还是单质的欢喜，即使我们曾是在回溯与环顾的笔墨中的飞白，即使我们

曾在市井与郊野的交界处徘徊。此时的我们，无论风雪，仍旧还在。风雪之中，没有什么

会是轻易得来；风雪落定，只有皓然的光辉，浑然一如永在。

无论是因为筚路蓝缕的根基，还是因为苦心孤诣的相济，到底此时的《我们》绽放如期，

于是千百种波折便悄然隐去，隐去，但不会忘记。正如每一屑尘埃造就了每一粒雪光的三

百六十个角度，我们的每一个此时都造就了一个此时的我们，一个此时的《我们》，一个

只要存在就定然富于春秋的《我们》。

很多年后，或许会有洛阳亲友来相问，我们的年华与意气是否还似当时？

云光如斯，雪光如斯。我们如在，长是此时。

是为小序。

程悦

二零一三年二月二日凌晨 乌鲁木齐